周末，忽然想去熙熙攘攘的菜市场走一走。

　　沿着市场外的小街道，一路上随意向前走着，无意中看见一个菜摊前簇拥着不少人。出于好奇走近仔细一瞧，一位老妇人正在用川味十足的普通话，向外地来的顾客介绍干菜的烹饪方式。看着摊位上那熟悉的干菜，我不由得想起了记忆中的“老三片”。

　　第一次听说“老三片”，还是在上世纪80年代。在一个冬季，我和同事到偏远乡去办案，乡政府的文书接过我们的介绍信，就忙着给我们安排了住宿的客房，又让我们预买了几天的饭票，说乡下买菜不方便，灶上经常吃“老三片”，怕我们吃不惯。

　　一听要吃“老三片”，我感觉有些好奇，却不好意思问。

　　第一顿饭是在乡政府灶上吃的。随着开饭的钟声响起，人们拿着碗筷陆续来到了食堂，炊事员给每个碗里打好米饭，再舀上一勺素炒酸菜洋芋片扣在上面。大家便端着碗来到伙房外的院坝，三三两两，或站或蹲，边说边吃，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也许是有些饿了，我端上碗就埋头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菜吃完了，而碗里的饭还剩一多半，便走到窗口想让炊事员再给打一点菜，却看见菜盆子早就被舀空了。乡上一个干部见状笑着说，在灶上吃饭有个窍门，就是三口饭一口菜，不然几口把菜吃完了，就只能吃白饭了。

　　这第一顿饭，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后的几天里，乡政府机关食堂的灶上一天两顿米饭，大米中都掺杂着少量的苞米。菜不是素炒白菜片、洋芋片，就是焖干洋芋片，或者是用干萝卜片、海带皮煮汤菜，盐大油少，很少吃到肉。问炊事员才知道，我们下乡的地方是高山地区，有限的坡地主要是种庄稼，只在房前屋后零星种一点菜，一年四季的常见蔬菜，就是洋芋、萝卜和白菜。乡政府驻地虽然有一条狭窄的小街，但多少年来都没有逢场赶集的习俗，是名副其实的有街无市。在这个远离县城的高海拔地区，不管是街上的居民，还是单位的食堂，吃菜始终是个老大难问题。

　　当地的老百姓为了解决吃菜难题，以便在缺菜的季节也能有菜吃，每个蔬菜收获季节，都把出产量大的洋芋、萝卜切成片，利用太阳光照晾晒干，然后用塑料袋装起来，扎紧袋口后存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等到没菜吃的时候取一些干菜用水浸泡，反复淘洗后沥干水分再下锅或炒或炖。乡政府机关食堂上灶的人多，需要的食材量大，自然也是要囤积不少的洋芋、萝卜和各种干菜。或许那几样蔬菜在一年中是最常见的，一般也都是切成片状后烹饪的，久而久之就被戏称为“老三片”。

　　下乡那段时间，乡上食堂的大锅菜，不管是煮还是炒，始终都离不开“老三片”。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吃肉了，感觉肚子里清汤寡水缺油水，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油大盐咸的饭菜。好在我们隔三岔五地要到农户家调查取证，经常会被热情好客的村民留在家里吃饭，通常都是用洋芋、苞米和少量的大米煮的罐儿饭，小火慢烘烤出一层厚厚的锅巴，吃的菜自然也离不开“老三片”，只不过烹饪要略为精细一些，一般是用腊猪油炒酸辣洋芋片，或者小葱炒土鸡蛋，外加一小碗自制的红豆腐或者蒜辣子。运气好时，还能吃到肥腊肉片炒干洋芋片或干盐菜。这些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农家饭菜，吃起来格外可口。

　　许多年过去了，人们的一日三餐越来越精细了。不知从何时起，曾经人见人愁的“老三片”，又悄然端上了寻常百姓家的餐桌，成了广受欢迎的地方家常菜。曾经的“老三片”，是过去物资匮乏、生活困难年代的一个缩影。它记录了岁月的沧桑，见证了生活的艰辛，更承载着人们对过去的回忆和眷恋……

　　（作者单位：陕西省镇巴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