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枚《梧桐双兔图》(局部)
“鼠迹生尘案,牛羊暮下来。虎啸坐空谷,兔月向窗开……”这首诗出自南梁著名诗人沈炯《十二属诗》。这首诗首字按序嵌入十二生肖名,既突出了12种动物的生性特点,起到画龙点睛之功效,又凸显时人对生肖本命的信仰程度。
生肖文化源于先秦,湖北云梦睡虎地发掘的秦墓竹简《日出·盗者》和甘肃天水放马滩秦代墓葬出土的《日书》竹简清楚地记载了十二生肖:“子,鼠矣。丑,牛矣。寅,虎矣。卯,兔矣……”东汉思想家王充《论衡》卷三《物势篇》谓:“午,马也;子,鼠也;酉,鸡也;申,猴也;亥,猪也……”学界关于十二生肖起源历来各抒己见,“图腾说”“动物崇拜说”“天文说”“地支说”“多种成因说”,见仁见智。
由十二生肖衍生的“本命年”,除佛教经典、道教符篆、天文历书等特殊文献外,世俗文献提到本命年较早的典籍为陈寿《三国志·魏书·管辂传》,其中记载古代卜卦观相行业祖师、魏国术士管辂谈及自己年寿时说:“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故而,“本命年”俗称“属相年”,简言之,就是以12为递进单位,每个人的12岁、24岁、36岁、48岁……都是他的本命年。可见,最早的“本命年”之说,带有浓重的宿命论色彩。直到今天,还有人在本命年要束红腰带、穿红袜子,其实大可不必。
相比其他形式的本命信仰,生肖文化作为一种极具特色的文化样式,延续至唐,得到进一步发展,并自下而上扩展延伸。但是,唐代民间普遍认为本命年不祥,正所谓“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又把本命年称为“坎儿年”。于是,化解本命年厄运的各种“指南”应运而生。敦煌莫高窟藏文本禄命书《推十二时人命相属法》:“……寅生虎,相人命属东方青帝。子曰:料白米三石二十一代。宜著青衣,有病宜服青药……不宜共酉年生人同财交会。”该小册子将十二生肖本命属相之人生活起居、衣食住行、年岁时运等宜忌事项全部列出,说明唐代人对生肖文化的信仰已达迷信程度。正史中,大批生肖俑的出现也佐证了唐朝生肖文化的盛行。
唐末节度使董昌属兔,十分迷信生肖本命。宋初文学家、书法家徐铉志怪小说《稽神录》第一卷说,董昌之所以利欲熏心,就是轻信了山阴老人献给他的谶言,经常念叨:“兔子上金床,原来谶我也。”传说越州有一狂生在旗亭上写下四句诗:“日日草重生,悠悠傍素城。诸侯逐兔白,夏满镜湖平。”第二年夏天,董昌就被曾经的部下钱缪剿灭,此诗才被人“破译”:“日日”为昌,“草重”为董;越州原是隋朝越国公杨素所筑,“傍素城”指的是董昌割据越州;“兔白”指董昌,全诗暗指董昌将被钱缪所灭。不过这是文人牵强,当不得真。我们今天尊崇的生肖文化,大多已不在迷信里打转,而是寄寓了美好的祝福。
生肖作为悠久的民俗文化符号,不仅丰富了小说创作素材,还融入绘画、书画、工艺品等艺术中,成为娱乐文化活动的象征。当然,十二生肖进诗入词,更为后人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诗歌。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在《七年元日对酒五首》中写道:“今朝吴与洛,相忆一欣然。梦得君知否,俱过本命年。同岁崔何在,同年杜又无。应无藏避处,只有且欢娱。”作者自注,他与吏部崔相公甲子同岁,与循州杜相公及第同年。秋冬两人俱逝,白居易由此认为自己第五个本命年已无处藏避,反映了古人对生肖本命年的惧怕心理和消极态度,这在现代人看来就有点可笑了。
南宋理学家朱熹的《十二生肖诗》写得有趣:“夜闻空箪啮饥鼠,晓驾羸牛耕废圃……手中猴桃垂架绿,养得鹍鸡鸣角角。”明代大学者胡俨的《十二生肖诗》则别具风格:“……鼷鼠饮河河不干,牛女长年相见难。赤手南山缚猛虎,月中取兔天漫漫……”全诗不仅依次嵌入生肖名,且一名一典情趣历史相互交融,使人体会到人生悲喜、晴云交替。
因为玉兔的传说,兔与月总是交织在一起,传达浪漫的诗意和美好的愿望。这方面唐代卢仝的诗写得意境深长:“东海出明月,清明照毫发。朱弦初罢弹,金兔正奇绝。三五与二八,此时光满时。颇奈虾蟆儿,吞我芳桂枝。我爱明镜洁,尔乃痕翳之。尔且无六翮,焉得升天涯。方寸有白刃,无由扬清辉。如何万里光,遭尔小物欺。却吐天汉中,良久素魄微。日月尚如此,人情良可知。”值得一提的是,卢仝虽然家境贫困,仅破屋几间,但他饱读诗书,家中图书满架,其狷介之性中更有一种雄豪之气,让人景仰。
唐代诗人王建的《宫词一百首》,其中之一是写小白兔的,写得生动有趣:“新秋白兔大于拳,红耳霜毛趁早眠。天子不教人射杀,玉鞭遮到马蹄前。”而白居易写的是:“兔隐豆苗肥,鸟鸣桑椹熟。”写出了兔走鸟鸣、豆苗壮、桑椹熟的田园风光。古诗词对兔子的描写不计其数,可见古人对兔子的喜爱到了痴迷的程度。
如果觉得十二生肖不好记,有一首顺口溜可以帮忙:“一鼠二牛三虎头,四兔五龙六蛇口,七马八羊九金猴,鸡犬猪站最后头。”其实,十二生肖是一组彰显中国民俗的经典文化符号,它不仅融合了我国各个历史时期各个民族的行为思想,也比较清晰地反映了中华民族特有的生活习俗、价值理念、审美方式,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增强了民族的凝聚力和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