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从对损害英烈纪念设施的行为提起公益诉讼到开展长江干线非法码头集中治理，从创新研发数字监督平台到推动出台行业联合治理方针……2021年，检察公益诉讼走出可圈可点的每一步。日前，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公益诉讼研究基地——郑州大学检察公益诉讼研究院评出“2021年度检察公益诉讼十大精品案件”。它们都有哪些独特价值和典型意义？本版特别邀请10位专家学者进行评说。
▲李洪雷
1.重庆：多方磋商共治问题App
【基本案情】 重庆市检察院全面查证全市App运营现状，总结App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普遍性问题，经研判认为，问题App的监管责任依法应主要由重庆市通信管理局承担，并于2021年6月28日正式进行公益诉讼立案。2021年8月19日，该院检察长主持召开“App违规收集使用公民个人信息公益诉讼案件磋商会”，组织被监督行政机关、市网信办、行业专家、人大代表等共同参加。会议通过了协同治理工作意见，明确建立联席会议、信息通报等6项工作机制。截至2021年12月，重庆市通信管理局完成300余款属地App应用程序检测，对184款问题App要求限期整改，对7款整改不合格的上报国家工信部进行社会公告和后续处置，同时开展常态化监管工作，确保及时解决全市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和骚扰用户、欺骗误导用户等突出问题。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副所长李洪雷：大数据时代，个人信息安全受到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App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件属于焦点类型案件。在本案中，检察机关以点带面，积极发挥公益诉讼检察职能，由检察长主持召开行政公益诉讼案件磋商会，通过会议形成协同治理工作意见，推动出台行业联合治理方针，以有效保护个人信息安全。多方磋商机制不但增进了检察机关与行政机关之间的理解沟通，形成各主体间的有效合力，对于检察机关通过行政公益诉讼解决重大社会问题也具有示范引领作用。
▲王旭
2.北京铁检：对传播违法电鱼视频说“不”
【基本案情】 北京铁路运输检察院接到北京市检察院交办线索后，调查发现六家互联网视频平台存在传播直接或间接使用“逆变器”（电鱼机）电鱼视频的行为，遂于2021年1月4日进行立案审查。2021年2月25日，该院向文化行政部门制发行政公益诉讼诉前检察建议，并向涉案互联网企业制发社会治理类检察建议。文化行政部门积极与检察机关沟通，对相关问题进行全面整改，按时将整改落实情况书面回复给检察机关。2021年5月31日，北京市检察院就该案举行公开听证会，并通过“中国检察听证网”全程网络直播，办案效果得以全方位、多角度呈现。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王旭：“互联网+社会治理”正处于应用探索之中，北京铁路运输检察院以规制互联网平台传播违法电鱼视频为切入点，在积极履行公益诉讼检察职能的同时，注重对办案效果进行展示，主动召开公开听证会并全程网络直播，广泛听取社会意见，接受群众监督。本案是借助互联网实现和扩大检察机关公益诉讼效果的成功范式，使公益诉讼积极回应了人民群众的法治需求和期盼，对公益诉讼制度的长足发展有着积极作用。
▲左卫民
3.四川犍为：惩罚性赔偿金发放受害消费者
【基本案情】 雷某某经营一家火锅店。为攫取暴利，雷某某指使店内工人用“地沟油”熬制火锅锅底。截至2019年1月，该店共销售使用“地沟油”熬制的火锅锅底1.4万余锅，销售金额44万余元。四川省犍为县检察院于2019年12月30日提起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法院判决雷某某除承担刑事责任外，支付惩罚性赔偿金447万余元，并在市级以上媒体赔礼道歉。2021年5月18日，犍为县检察院、保护消费者权益委员会依法将执行到位的惩罚性赔偿金发放给具有消费凭据的受害消费者。截至目前，第一轮共计267笔208名消费者依法领取到赔偿金1.69万元，剩余的惩罚性赔偿金将进入公益基金账户。
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左卫民：食品药品安全是重大的政治问题、民生问题，也是重大的公共安全问题。在本案中，犍为县检察院积极履行职能，在完成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的程序之后，会同相关部门将执行到位的惩罚性赔偿金发放给受害消费者。这一举措是对公益诉讼惩罚性赔偿金管理使用的创新探索，为相关立法提供了参考，对食品安全公益诉讼制度的完善亦有较大贡献。
▲苗连营
4.河南许昌建安：向耕地“非粮化”行为亮剑
【基本案情】 河南省许昌市建安区检察院在履职中发现，辖区内部分乡镇存在大面积种植草皮现象，种植者没有合法用地手续，且部分占用的是永久基本农田。2021年9月，建安区检察院成立草皮整治公益诉讼办案组，前往辖区内各乡镇村庄进行摸排调查。2021年11月，该院向许昌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建安分局发送诉前检察建议。该局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由局长任组长的检察建议专项整改领导小组，针对问题逐项调查，提出整改意见，确定整改措施。截至2021年12月15日，辖区内乱占耕地种植草皮问题已大部分整改完毕，并种植农作物，其余的将会同区农业农村局制定详细整改复耕方案，由属地乡镇积极引导恢复耕种。
郑州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苗连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严防死守18亿亩耕地红线，采取长牙齿的硬措施，落实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本案中，检察机关积极履行公益诉讼监督职责，就是“落实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的具体体现，是让耕地保护制度长出牙齿的有力举措。针对部分乡镇出租耕地种植草皮的违法行为，检察机关通过提出诉前检察建议的程序，勇于向耕地“非粮化”行为亮剑，既实现了对相关行政机关具体履职情况的有效监督，又推动了行政机关开展专项调查、建章立制、堵塞监管漏洞、规范土地复耕，对耕地资源进行全面、系统和长远性保护。
▲李大勇
5.湖南慈利：农村饮水安全不容小觑
【基本案情】 2019年9月，湖南省慈利县检察院在开展农村饮水安全专项监督活动中发现，五家供水单位没有办理取水许可手续，其中四家还未办理卫生许可手续，致使周边村民饮用水存在安全隐患。慈利县检察院向县水利局、县卫生健康局分别发出检察建议书，建议其依法履行监督管理职责。之后，两家行政单位均回复已对相关问题进行整改。慈利县检察院跟进调查发现，供水单位未办理卫生许可手续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遂多次与县卫生健康局、供水单位进行沟通，但问题一直未整改到位。2021年7月，慈利县检察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2021年10月14日，法院判决支持了检察机关的全部诉讼请求。判决后，慈利县卫生健康局未提起上诉。
西北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教务处处长李大勇：农村饮用水安全是基础性的民生工程，直接影响到“三农”发展。慈利县检察院充分发挥公益诉讼检察职能，组织开展农村饮水安全专项监督，把检察建议和提起公益诉讼两种方式结合起来，督促行政机关依法全面履职，解决农村居民用水隐患问题，彰显了行政公益诉讼的根本价值。该案关注农村居民用水这一基本民生，有助于提升农村居民幸福度和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有利于农业农村农民的稳定与发展，具有积极的社会效果。
▲蔡虹
6.河北：一体化办案保护古长城
【基本案情】 2021年3月，河北省检察院联合省文物局到易县开展长城实地探查工作时，发现某公司非法占用林地、长城文物保护范围及建设控制地带建设石料加工厂，对古长城遗迹的历史风貌、环境风貌以及林业生态环境造成严重损害。河北省、保定市两级检察院立即成立办案组，启动民事公益诉讼案件办理程序，并邀请专家进行咨询论证。在调阅涉案企业信息和行政执法卷宗材料的基础上，办案组通过无人机航拍、卫星遥感测绘、调取涉案区域历年卫星图片、对涉案人员进行询问等调查措施，完整呈现了涉案区域公益受损的全过程。2021年9月，法院判决支持了检察机关的全部诉讼请求，被告当庭表示不上诉。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法学会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副会长蔡虹：要用最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治保护生态环境。长城不仅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也是世界文化遗产。统筹推进长城本体及其文化遗产、生态环境一体化保护，是构建新时代生态文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破坏长城历史风貌、环境风貌的行为，检察机关充分运用生态环境公益诉讼案件“三检合一”办案机制，实现查办公益诉讼案件的最佳效能。检察机关应持续深入推进文化遗产保护，为保护文物资源不断贡献检察智慧与力量。
▲王敬波
7.浙江嵊州：数据赋能阻击“成品油偷逃税”
【基本案情】 浙江省嵊州市检察院在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的技术支持下，将成品油运输车辆轨迹与卫星图像辨别有机结合，设计研发成品油偷逃税监督模型。该院以嵊州市银柏加油点作为试验对象，通过平台数据碰撞比对，发现该加油点偷逃税问题突出。2021年10月，该院向嵊州市税务局发出诉前检察建议，要求依法处理银柏加油点涉嫌偷逃税款违法行为。嵊州市税务局在初步核实银柏加油点存在重大偷税嫌疑后，将违法线索移交绍兴市税务局第二稽查局，银柏加油点最后被罚补缴税费和罚款共计605万元。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副校长王敬波：数字化、智能化是当今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本案中，检察机关积极总结办案经验，创新研发数字监督平台，推进“数据赋能监督”模式，借助大数据填补成品油税收领域行政监管漏洞，切实解决因偷逃税的成品油非法流动，造成国家税收流失、危害公共安全等损害公共利益的突出问题。嵊州市检察院的大数据法律监督实践，丰富了公益诉讼检察的形式，开辟了公益诉讼检察高质量发展的有效路径。
▲秦天宝
8.湖北黄石西塞山：治理非法码头打造黄金水道
【基本案情】 湖北省黄石市众成码头在长江西塞山段河道范围内建设临时黄砂堆放站，造成长江河道范围内滩涂硬化。2019年9月，西塞山区检察院向黄山市水利和湖泊局提出诉前检察建议，建议其依法履职，回收到期的涉案租赁场地并开展复绿工作，修复长江干堤西塞山段生态环境。不久该局书面回复称，已强制拆除众成码头的违法建筑物。西塞山区检察院调查发现，违法建筑物虽已拆除，但违法建设的硬化下堤路和混凝土构筑物仍未破除和回填，极大地影响了长江干堤生态修复工作和水利防洪安全，故建议该局继续履行职责。该局认为长江西塞山段的行政执法工作已交给属地政府管理，其不再负有监管职责。西塞山区检察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一审法院认为该局将西塞山区辖区堤防管理范围内的水行政执法交由西塞山区政府负责并不能免除该局的法定职责，根据《西赛山区辖区堤防管理事务交接协议书》，涉及长江干堤重大违法案件，黄石市水利和湖泊局仍应全力配合西塞山区政府依法开展查处工作。该局提出上诉，二审法院判决维持原判。
武汉大学环境法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所长秦天宝：开展长江干线非法码头集中治理，是落实“五大发展”理念、推动长江流域绿色发展的保障，是打造黄金水道、建设长江经济带的重大举措。法律、行政法规就某项社会管理事务赋予行政机关的行政执法权，既是行政权力也是职责义务，当行政管理职能出现变化时，并不意味着行政职责的免除。本案中，检察机关充分发挥公益诉讼检察促进依法行政的作用，始终落实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持续跟进监督长江岸线修复工作，充分彰显了检察机关作为公共利益的代表，在长江流域生态环境领域维护社会公共利益的使命与担当。
▲赵鹏
9.吉林靖宇：还红色遗址一片肃穆
【基本案情】 吉林省靖宇县检察院在开展吉林省抗联斗争遗迹、红色遗址保护检察监督专项行动中，发现县内杨靖宇将军殉国地停车场建有含大型娱乐设施的金山游乐园，并对游客开放经营。2021年3月，靖宇县检察院向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发出检察建议，建议其依法全面履行职责，责令改正相关非法经营行为等。靖宇县检察院多次与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濛江乡政府召开案件讨论会，督促相关职能部门履职尽责。2021年8月，靖宇县检察院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依法提起行政公益诉讼。诉讼期间，该局积极履行监管职责，多次与承包商沟通，督促移除了全部杨靖宇将军殉国地停车场的娱乐设施和烧烤屋。靖宇县检察院依法撤回起诉。
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赵鹏：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革命文物保护利用，弘扬革命文化，传承红色基因，是全党全社会的共同责任。检察机关对损害英烈纪念设施的行为提起公益诉讼，助推行政机关依法履行英烈保护职责，以“我管”促“都管”，共同推动恢复庄严肃穆的环境，切实将红色资源传承发扬和保护利用纳入了法治轨道。本案彰显了鲜明的司法价值导向，有效凝聚起全社会崇尚英雄、尊崇英雄的共识，对于强化历史认同和文化认同，推进现代国家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宋华琳
10.海南一分院：清退养殖场保护红树林
【基本案情】 海南省检察院第一分院发现村民在清澜红树林保护区内砍树围地造塘，致大片红树林被侵占且养殖废水直排入海，红树林生态系统遭受严重破坏。经多方督促，截至2020年12月，清澜红树林保护区内违法养殖场未开展清退工作。为此，海南省检察院第一分院分别向文昌市林业局、综合行政执法局发出检察建议，建议其根据各自职责，采取制定退塘方案、拆除违建、修复生态、做好养殖户的普法宣传教育等措施进行整改，同时将检察建议抄送海南省林业局、文昌市政府。在文昌市政府统一部署下，该市综合行政执法局、林业局、会文镇政府联合对保护区内86家违建养殖场进行拆除。截至2022年3月，相关土地清理平整及生态修复工作已基本完成。
南开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宋华琳：红树林是天然的海洋生态屏障，其所附生态系统是全球生物多样性不可或缺的部分。检察机关立足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充分履行公益诉讼检察职能，通过诉前检察建议助推行政机关履行法定职责，推动联动整改。检察机关与行政监管部门积极沟通，打造环境监管、合作治理新格局，守护好自然环境生态屏障，使国家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得到有效维护。
文稿统筹：崔炜
